風雲軒看著他懷中的人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。慕梨瀟竟然也會有這麽脆弱的一面，這些痛苦在她的心裏該是積壓了多久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聽她訴說。

“沒事了，我在這裏。”他繼續在慕梨瀟耳邊溫言說著，懷中的人也漸漸平靜下來。她一直都沒有能夠走出那個陰影。她無力救下慕家的人，只能一個人遠走。她以為她的冷漠可以壓制她心中的愧疚。但事她錯了。

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對待一切事情都可以冷靜面對的慕梨瀟了，她不再是那個如機器一般活著的頂級特工了。她心中的堅冰早就被身邊的人融化，她用來抵擋苦難的高墻，從皇甫晟說要和她並肩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經崩塌了。

原來她還是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女人。外表再堅強，都會有軟弱的一面，連男人都是如此，更何況女人呢？

不過，慕梨瀟很快就安靜下來了。以前的她只覺得，眼淚是用來博取同情的工具，關鍵的時候更是一個很好用的武器。可是，什麽時候，她的眼淚也只是用來宣洩情緒的了？她在不可避免地變得脆弱。

原本以為，離開了皇甫晟她會更加堅強的。看來是她想錯了。

“我……做了個噩夢。”夢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。如果不能夠放下這一段心事，她大概永遠都會被困頓在這個夢境之中吧？如果不能用報仇的方法擺脫這種愧疚，至少，至少要抽空回到帝都去看一看，或許，那些冤魂就會放過她了吧？

“沒事了。”風雲軒重覆著這句話，松開了慕梨瀟，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她的臉上，照著她那雙通紅的眼睛，“你看看你這個樣子，我怎麽還會讓你離開我？”

慕梨瀟卻低下了頭，“我想，我還是明天就回去好了。”要是留下來的話，恐怕總有一天她會沒有辦法離開了。這個人這麽完美，卻為什麽一定要是梓錦國的太子呢？

“說好的兩天時間，現在就要後悔了？”風雲軒明白，她之所以會這麽說，就是因為她的心意已經有些不確定了，他現在反倒應該適當地放手，保證她以後會回到他身邊來，要不然，就讓那些人傳消息出去，說有人想要害他，她不還會在第一時間趕過來？

“我說過我從來都沒有後悔，現在也沒有。只是，我不覺得我能當好這個太子妃。你難道不會害怕，其實我們慕家就是想要奪權？而我現在到了這裏，有遇見你，其實都是我自己一手安排的？”

風雲軒卻笑了起來。“你聽聽你說的，哪會有人專門設置了陷阱，還要在旁邊立個牌子說，這裏有陷阱的？而且，你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，你是覺得我有多笨，連這個都看不出來？”

“反正……不見得你有多聰明。”不過，慕梨瀟卻並不是真的認為風雲軒不是個聰明人，他怎麽說也是太子，要是沒有一些手段，又怎麽能夠活到現在。

只是，他這個太子活得也算是憋屈了，身邊竟然連一個人都沒有。他是真的在等一個對的人，而不是門當戶對的人吧？

可就算風雲軒能夠接受她的身份，梓錦國的其他人就不見得能夠接受了吧？而且，她已經說過自己不想再用慕梨瀟這個身份活下去。就必定要給她一個新的身份，才能夠讓她在梓錦國好好活下來。

風雲軒會為了他冒險嗎？這可是欺君之罪。他身為太子，哪怕是被人抓到一點點把柄，都可能會失去所有。

“你在想什麽？”風雲軒看到慕梨瀟說了那句話之後就沈默下來，心想她肯定又在擔心別的事情。

她才剛剛把自己的身份告訴風雲軒，半夜就被噩夢驚醒了。大概是慕梨瀟那個身份給她帶來了什麽不好的回憶，所以才會如此吧？

“你是在擔心……你的身份？”風雲軒都沒有想過這一點。他一心想要把慕梨瀟留在他身邊，但是，他能夠接受慕梨瀟的身份，不僅僅是因為她長得漂亮，如果只是為了這一點，他不知道要得罪多少想要把女兒嫁給他的人。

要是別人看出來他其實是有別的心思，恐怕就會更加糟糕了吧？如果讓她用慕梨瀟的身份留在他身邊的話……她做過的事情很快就會在京城傳揚開來。而他留下慕梨瀟的目的，自然也會引起懷疑的。

可是，如果他讓慕梨瀟改名換姓，有朝一日被人發現了，他可又是欺君之罪。同樣會失去自己處心積慮得到的一切。這……還真是個難題。

“這你都能看出來？”慕梨瀟點頭，“我的確是在擔心我的身份。不只是擔心我在你身邊會需要什麽身份，我也知道自己不能一輩子都穿著男裝招搖過市，總有一天我需要恢覆自己的女兒身，而這個名字，也不能一直用下去。”

她原本就覺得，自己不會在梓錦國待很久的時間。如果皇甫晟知道她在這裏，心裏忌憚她有朝一日會回去覆仇的話，一定會派人過來殺她的。她可能就需要逃到更遠的地方去。

可是，她竟然會遇見風雲軒，他還想要她做他的太子妃。問題一下子就變得覆雜起來。如果皇甫晟知道她再這裏成為了太子妃，不知道他心裏會是什麽滋味。

她現在都已經不敢肯定，皇甫晟是不是真的喜歡過她了。她唯一覺得安慰的是，她所做的一切，並不都是因為自己喜歡皇甫晟，而只是為了兌現當初的那個承諾。

“你的心思，我又怎麽會不懂？”風雲軒溫柔一笑，“如果你不想再用慕梨瀟的身份，就換一個身份好了。反正也不會是一件太難的事情。畢竟你我都是聰明人，想要瞞過那些傻子再簡單不過了。”

“你也是聰明人？我怎麽看不出來？”慕梨瀟故意揶揄他心中卻是一暖。他竟然真的願意為了慕梨瀟冒險。

“在你面前，我自然就算不得什麽聰明人了。”風雲軒說得一臉無奈，“可是有什麽關系呢？如果你是我的人，你的聰明也就會是我的了。”

慕梨瀟聽到這句話，心裏不由得又有了疑惑？她搖了搖頭，想把那些想法都拋開。為什麽她到現在還早懷疑風雲軒？就因為皇甫晟曾經帶給她的痛苦？她都已經不在皇甫晟身邊了，還想他幹什麽？

“是嗎？”慕梨瀟終於揚起了嘴角，“其實這麽會說話的人，又怎麽會不是一個聰明人？”

風雲軒臉上一僵，但轉瞬又換上了之前的笑臉，“反正，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，我聰不聰明，都無所謂了。”

他握住了慕梨瀟的手，對方條件反射地想要推開，但最終並沒有。她的臉色還因為剛才的夢境有些蒼白。若說以前的慕梨瀟還有牽掛，在皇甫晟身邊沒有施展出自己全部的力量，那麽他面對的這個慕梨瀟，就是個沒有任何牽掛的人了。

她完全可以毫無顧忌地做任何事情。風雲軒會給她最至高無上的寵愛，讓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。

“但是……我可能，還需要一段時間。”慕梨瀟感受著掌心的溫暖。她方才本來是想要放開的，但是，她又想知道風雲軒是不是在說假話，所以才會握住了那只手。

可是，這樣的測謊方式，連皇甫晟都可以通過，又何況是風雲軒呢？他掌心的溫度並沒有變化。

“我會給你時間。”風雲軒笑道，“我知道你現在很難確定以及的心意。不過，既然我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，就不會再給你任何壓力了。只要你最後能夠答應我，多長的時間都沒有關系。”

“其實你有沒有覺得，你不該一開始就帶我去斷情谷？”慕梨瀟突然想起了他們之前去過的那個地方。

“是嗎？”風雲軒若有所思，“你的意思是，我應該這個時候帶你去？我怎麽敢？我都怕你會親手推我下去……”

慕梨瀟翻了個白眼，“怎麽，在你眼裏，我有那麽惡毒？”

“當然不是了……”風雲軒賠笑，“我只是覺得，你不會喜歡那樣的地方。只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有所懷疑的時候，才會想用那樣的方法進行測試不是？可是，就算發現了對方是一心一意的，如果對方知道了究竟是怎麽回事，不還是會有罅隙？”

風雲軒說得對。就算只是打著測試的名號，帶著自己愛的人去斷情谷，最後也難免會真的斷情。不信任，才是最大的感情殺手。

皇甫晟不也是因為不信任她，才想要一直瞞著她的嗎？那麽大的事情都要瞞著她。慕梨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失去了他的信任。

可惜的是，她在最後竟然還和皇甫晟完成了成為夫妻的最後一環。每每想到那個時候，慕梨瀟都只覺得憤怒和苦澀。

“我永遠都不會再帶你去斷情谷了。並不是因為你已經知道了那個地方的秘密，而是因為……我不想和你斷情。就算只是我一廂情願，也要給自己留個念想才行。”風雲軒苦笑地看著慕梨瀟。其實，他是真的喜歡慕梨瀟的，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，都是真的。

他並不是想要欺騙她，不過是想要稍微利用一下她的能力罷了。反正有能力不用也是浪費不是嗎？或許她根本就很喜歡那樣的生活呢？

“太子殿下還是去休息吧，明天白天我還是會在這裏，只是明晚……我就要會連州去了。我可不能丟下了我的生意。”慕梨瀟說著，推了推了風雲軒，讓他回去休息。

風雲軒也沒有多說什麽，轉身走了。他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了。慕梨瀟正在一點點陷進來。

而他自己，又何嘗不是正在一步步深陷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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